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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栖霞山的美丽复苏,不仅仅是火红的丹枫

12-06

南京栖霞山的美丽复苏,不仅仅是火红的丹枫

撰文|摄影 墨华不冷

(本文已加入维权骑士版权保护计划)

秋水彩荫,烟霞舒卷

这是一个有灵魂与禅意的地方。近几年,年年深秋初冬,我皆前往此地,至今仍为它心跳。它便是南京的栖霞山。它浓缩与提炼了南京秋色的特征:红黄橘绿的大自然,交织着深厚大气的古都历史,既绚烂,又庄严。2019年12月4日,我又游此地,感受它一年中的盛世美颜。

小小红叶,纳入岁月迁徙与日月风云

红叶,是栖霞山怒放的烟霞。

栖霞山每年至美,通常是11月底、12月初,而今年比往年推迟了好几天,与明孝陵石象路今年秋色的提前相反。栖霞寺前两棵高大的银杏树,性子慢 ,在当日仍未黄透。受大旱影响,今年栖霞山的秋色,可打了折扣,比不上往年丰腴,但当日,依仗蓝天与阳光,栖霞山仍美得像出嫁的新娘。

栖霞山的秋色主力军,是鸡爪槭、红枫、三角枫与香枫等枫树。不能说是遍山红染,但在主景区、山路旁,嫩黄、姜黄、橙黄、橘红、血红、暗红,还有刚坠落叶的绛紫……驳杂的色彩,令栖霞山顾盼生辉,巧笑嫣然,加上搭配着古寺亭台、峭岩灵水,更是道不尽妩媚风流。逆光中如金属般华贵透亮的叶子踩在叶毯上的吱吱声音,彩梦般的湖水,微寒的空气,草木的清香,都令这个深秋初冬的上午,变得美好又纯粹。

色彩的渐变,生命的旅程

我钻进桃花坞的枫树林时,一只我叫不出名字的鸟儿,停在一株鸡爪槭上啁啾,吸引了我惊喜的镜头。我轻轻靠近,它却扑棱棱飞走,留下这株鸡爪槭,让我仰望它的如烟姿态。它许多叶子,每片皆红黄相间,格外迷人。一些叶子投影在树下苍翠宽阔的八叶金盘上,鸡爪状的影子滤掉色彩、清晰可见,亦美!

岁月迁徙、日月风云,皆化为渐变的色彩,融入眼前这株鸡爪槭纤秀的叶子上。这是一种生命的旅程,经风遇雨后,将如诗句般轻轻飘坠,如艳骨般归于大地,在寂寥中酝酿来年勃发的力量。

色彩斑驳,如泼油漆

文物真迹,沉淀着历史的千钧之重

俗世的烟火,喧哗的人语,闹腾的色彩。它们的背后,是历史的安静与深沉。

每次我靠近它们时,空气变得庄重,呼吸变得深长。它们是栖霞山最有价值的三处历史真迹,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一处是舍利塔。它本始建于南齐,而现存石塔,是五代南唐重建的,是中国最大的舍利塔,雕饰精美,峭拔古朴。塔外是万丈红尘,塔内是佛法禅心,抚慰着焦躁的灵魂。另一处是千佛岩。它是江南唯一大规模的南朝石刻,藏锦绣于腹中,现存佛龛294个,佛像515尊,部分已残缺,其中最大的佛像是高达十米的无量寿佛。佛像百态,或淡定微笑,或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苍生的喜怒哀乐。我双手合十,与岩壁上的荒草杂树一起,体味着菩萨低眉的慈悲恍惚间,我是此岸的红尘梦境,佛像是彼岸的拈花清醒。

还有一处是明征君碑,是中国为数不多的唐代行书碑之一,碑文由唐高宗李治所撰,由唐代书法家高正臣书写。它为何称作明征君碑?据其碑文介绍,明征君,即南朝人明僧绍。他是栖霞山的灵魂人物与故事圆心,以后的故事都若隐若现他的精神烙印。其实栖霞山的历史,可追溯到秦始皇登临摄山(今日的栖霞山)的《史记》记载。而栖霞寺的历史,是始于明僧绍。公元480年,南齐名士明僧绍,抵达南京,选择摄山,建造私宅“栖霞精舍”,一边隐居,一边讲学。

舍利塔与千佛岩

罗曼罗兰说过:“任何作家都需要为自己筑造一个心理的单间。”虽然明僧绍的主要身份不是作家,但他为自己筑造了一个“心理的单间”,那就是栖霞精舍。栖霞精舍乃至整个摄山,契合了他欲远离红尘喧嚣的心理风貌。他将自己的晚年,付诸此地的江上清风、岫间明月。

临终前,明僧绍捐宅作寺,私宅更名为栖霞寺,栖霞寺成为了佛教“三论宗”的发源地。唐朝诗人杜牧《江南春》曰:“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而栖霞寺,便是南朝时代南京众多寺庙中的一个。后来山以寺名,摄山改名为栖霞山。明僧绍生前,被宋齐两朝皇帝多次征召,但他意在尘外,拒不出山,故世人称“征君”。“明征君碑”是他第五世孙、唐高宗宠臣——明崇俨,为纪念先祖,请求唐高宗亲撰碑文而立的。

明征君碑,收拢了千年来无数前人瞻仰的目光与天南地北的步履。而此时,我也像前人一样,驻足良久,端详着几乎仍清晰可辨的字迹。因它被碑亭围栏保护,我不易用相机拍好。其实想想,何需拍呢!明征君碑,与舍利塔、千佛岩一样,皆是一堆石头,但不是简单的石头,它们身上,有着茫茫的历史烟云,有着生动的精神血脉。而这,是相机拍不出的。

“彩虹明镜”景点开凿于乾隆年间,一度湖床塌陷、桥亭塌断,于1992年复建

文人骚客,共朝心灵栖居地完成一场精神的扎根

“这真是一块隐居的宝地啊!”当我漫步于栖霞山时,不由感叹。撰于南朝时代的江总碑文,写得很美:

崖檐峻绝,涧户幽深。卉木滋荣,四时助其雕绮;烟霞舒卷,五色成其藻绚。

明僧绍之后,无数名贤高士、文人墨客,慕名而至。他们曾纵身红尘深处,阅尽人间沧桑,奔赴栖霞山,只为感山河深恩,得草木情义,听静水回风,修天人合一。据资料,历史上有5王14帝,250多位名人,曾到栖霞山游目骋怀。其中,乾隆、陈后主、李白、刘长卿、王安石、袁枚等人,在不同时间、同一空间,成为栖霞山的“驴友”。

程章灿主编的《诗栖名山》写道:“乾隆皇帝是栖霞山最高级别的形象代言人、也是最为热心的宣传员之一。”这句话蛮幽默,令人莞尔。乾隆的确对栖霞山情有独衷,六下江南,便有五次驻跸栖霞山,称栖霞山为“第一金陵明秀山”。遗憾的是,栖霞山乾隆行宫,作为乾隆南巡行宫中最大的一座,已在咸丰年间,毁于战火。与之同一命运的,是乾隆御林军栖霞山所在地——”小营盘“,亦变成遗址。当我爬至山腰,看到这两处遗迹的残砖断墙,还能说什么呢?只见枫染山林,它们从不问人间兴废。

栖霞寺门前两株大银杏,在2019年12月4日仍未黄透

更多的名人,给今人留下的是浩如繁星的文学作品,以诗歌为主。有一部分,落于文中,与尘世的你我相见;有一部分,已化为轻烟,飘出时间外。我暂查不到现存古近代栖霞山诗歌的确切数目,《诗栖名山》选录126首,而爱写诗的乾隆皇帝,单为栖霞山作诗便有119首。林清玄说过:

在穿过林间的时候,我觉得麻雀的死亡给我一些启示,我们虽然在尘网中生活,但永远不要失去想飞的心,不要忘记飞翔的姿势。

这些咏栖霞山的诗歌,凝固着文人骚客挣脱尘网而飞翔的姿势,是他们共朝心灵栖居地的一场精神的旅行与扎根,为栖霞山带来了闲数落叶的诗意,带来了坐看云起的远意。我较喜欢唐代著名权德舆的《栖霞寺云居室》一诗:

一径萦纡至此穷,山僧盥漱白云中。

闲吟定后更何事,石上松枝常有风。

对僧人的隐居生活与修行境界,作者是多么向往啊。初读此诗,我想到的是:是否,白云生处,是闹市中的禅心?是否,石上风松,是浮尘里的闲步?也许,最能让人安定的,是不弃人间烟火,在心中修篱种菊。

李香君墓在这桃花湖附近

除了物质遗迹与文学作品,栖霞山还盛产着许多故事传说。当我行至桃花湖,便在桃花亭小憩,听一群老人家聊常家。我知道,李香君墓就在附近。这位明末清初秦淮名妓的结局,坊间流传多个版本,无一不是悲剧。我更接受此版本:李香君与恋人侯方域,明亡后于栖霞山重逢,本想隐居,经一道士点拨,幡悟国不复国、家不复家,勘破尘缘,双双出家。

古代温软的秦淮香风,也能熏出心怀大义、血溅诗扇的硬骨头。李香君的生命,有着慷慨风云的刚烈,有着烈火烹油的执著——包括曾执于断掉情根尘念,何尝不是一种“执”呢!但随着生命的消失,一切成为历史画卷中的一笔淡墨,成为栖霞山一座寂寥的墓冢。因山势陡峭,游人少谒其墓,我亦没去探幽,但此回爬山,我沿途发现了画圣高奇峰、生物学家欧阳翥及一些和尚尼姑的墓冢。他们长眠于山腰,望长天流云,伴春来秋去。我踩着一地斑驳光影缓步,静看着阳光为死亡与时间镀上温暖的质地。

每年必在桃花坞打卡,不过今年因干旱,景色逊色于往年

结语

历史故事、文学篇章与佛道儒学,构成栖霞山的精神谱系。我欲穿越那一抹斑斓的视觉盛宴,捕捉栖霞山内在的精神气质,但这感觉,正如在追寻一个个我不太了解的古人,却只能望着他们模糊的背影送别,看着阳光洒了一地的茫然。

临行,捡了几枚鸡爪槭与香枫的叶子,放进相机包里,回家夹进书本。我想,这些古人生前的荣辱爱恨,转瞬成浮云,唯有这些草木,荣枯轮回,年年相似。

顶着一头斑斓,踩着一地光影

主要参考文献:

1.程章灿:《诗栖名山》,凤凰出版社2015年7月

2.程章灿:《名人 名寺 名山——《<明征君碑>与栖霞山栖霞寺的故事》,《中国典籍与文化》1998年4期

3.《南京地方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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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做浪漫的摄客,写文艺的文章,作古典的诗词,细诉美、精神与岁月。一枚阳光开朗的中文系文青,一颗热爱传统文化的心。你若喜欢我的文字,欢迎关注@墨华不冷,成为本宫的人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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