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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具雅赏:探寻茶道文化中的精致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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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具雅赏:探寻茶道文化中的精致艺术

明代黄龙德的《茶说》记载:“器具精洁,茶愈为之生色。”茶具本来就是为茶而生、服务于茶的。我们眼里的茶具,包括煮茶、泡茶、分茶、品茶的器具,以及茶席上与茶事活动相关的器具。既然是表现和衬托茶的器皿,它除了具备茶具的形式美,更重要的,要有合目的性的美,这种合目的性的美,就是茶器的功能美。

一件精致的茶器,它的外观美一定要服从于功能美,否则这件茶器便毫无用处,甚至成了摆设。因此,我们探讨茶器美的标准,首先要体现在具体应用上,茶具要方便于泡茶,器具触摸时,要给人以舒适温润感。其次,器具要准确无损地去表现茶,不能因为器具的原因,影响了茶的色、香、味、形、韵的正确客观表达。

道由器传,茶道的传播与流行,即是由具备了形式美和功能美,并自然糅合了其他美学特质的茶器完成的。

纵观中国的饮茶史,同时也是一部茶具的发展史。唐朝以前,茶具还没有上升到器的概念,那个时候的饮茶,尚停留在食用和药用,生存、生理层面上,没有上升到文化的行为。喝茶的器具,多为粗陶瓦盂,并且是喝酒、吃饭、饮茶混用的,不存在专门的饮茶工具。

《茶经》中记载了西晋八王之乱时,晋惠帝“蒙尘还洛阳,侍中黄门,以瓦盂承茶上至尊”。贵为皇帝的晋惠帝喝茶,用的瓦盂就是古代盛装汤浆或食物的陶器,并没有专门的茶瓯。

陆羽著述《茶经》以后,抛弃了煮茶过程中的葱、姜、枣、橘皮、薄荷等诸多调料,把茶饮从瀹疏羮饮中提升出来,成为一种“越众饮而独高”的独立的文化饮品,丰富了人类的饮食和精神生活。

唐代的《封氏闻见录》记述,陆羽论说煎茶炙茶之法,又造了二十四种茶具,以都统笼贮之,远近倾慕。于是,每个爱好茶的人,会因拥有一套自己的茶具而自豪。有个叫常伯熊的人,不停地广为润色陆羽的茶论,于是茶道大行,王公朝士无不以饮茶为时尚。饮茶之风的兴起,刺激了对专用茶具的需求,专用茶具的推广,又同时提升了饮茶的品质和茶饮的审美情趣。

唐代的茶器用瓷,以北方类银似雪的白瓷与如玉似冰的青瓷,最为受人瞩目。白居易诗云“白瓷瓯甚洁”,皎然也赞美“素瓷雪白漂沫香”。颜真卿、陆士修、皎然等六人的月夜茶会,所作的《五言月夜啜茶联句》中,陆士修有“素瓷传静夜,芳气满闲轩”的精彩联句。

诗中的素瓷,即是白瓷。从中我们可以看到,这个时期,皎然和白居易等人,喝茶还是喜欢用白瓷的,此时的陆羽,是否已经提出了“青瓷益茶”的著名论断?还不好去猜测。

《茶经》问世以后,陆羽“青瓷益茶”的观点,对唐代煎茶的品饮美学,影响深远。陆羽认为,越瓷类玉,这使得古代君子与玉比德、“言念君子,温其如玉”的美学思想,在茶具中有了充分体现。又言越瓷类冰,其冰清玉洁的质感,其实也是饮茶君子内在人格的外在表现。

因煎茶、炙茶的原因,茶汤可能因轻微发酵而使茶汤绿中泛黄,越瓷的青绿釉色,可使茶与器的色泽相得益彰。釉色的绿,会衬托得茶色更绿,茶的汤色,也会因青瓷釉色的影响,而愈发含蓄、深沉、自然。

另外,陆羽从茶器的功用上也讲,越瓷的茶碗“口唇不卷,底卷而浅”,是适合饮茶的。越瓷的茶碗,口沿不外翻,利于饮茶时茶碗与口唇的密切接触。茶碗的浅而不高,使茶碗具备更高的稳定性,使用起来比较安全。

从唐代的诗词里,我们能读到很多对青瓷的赞美之句,这可看作是对茶器美学的有益补充。唐代徐夤《贡余秘色茶盏》诗中写道:“巧剜明月染春水,轻旋薄冰盛绿云。”施肩吾有这样的诗句:“越碗初盛蜀茗新,薄烟轻处搅来匀。”

陆龟蒙这样赞美越窑:“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从出土的越窑瓷片,以及秘色瓷器的青绿色可以判断,“青中带湖绿,不留一丝黄”,这种纯净的不沾一点烟火气的青瓷,确实最利于唐代煎茶的茶汤欣赏。

陆羽说:“洪州瓷褐,茶色黑,悉不宜茶。”在唐代,没有多少发展前景的黑瓷茶器,到了宋代突然受到重视,并能发展到极致。唐代的黑色茶器,造型线条不是不够简练,釉光温润不是不够深沉,然而不被重视的主要原因,就在于黑瓷不能呈现当时的茶汤之美,归根到底,还是功能上的欠缺。

宋代是中国瓷器发展的高峰,是钧、汝、官,哥、定等名窑珍品辈出的时代。但为什么上到皇帝下至平民,唯独钟爱通体施以黑色釉水的建盏呢?作为斗茶、鉴茶、赏茶、喝茶的工具,不是因为器具的珍稀难得,才会备受茶人的珍视和推崇,关键要看茶器能否准确无误、恰如其分地去表现和表达茶。

我们再来看一下,宋代斗茶的特点:一斗汤色,二斗水痕。斗茶首先要看茶汤的色泽是否鲜白?纯白者为胜,青白、灰白、黄白为负。因为汤色反映出的是茶的采制水准,茶汤纯白,是好茶的标志。色偏青,说明蒸茶的火候不足。色泛灰,说明蒸茶的火候已过。色泛黄,说明采制不及时。色泛红,说明烘焙过了火候。

其次,还要看汤花持续时间的长短。如果碾茶得当,点茶、点汤、击拂都恰到好处,汤花就匀细并紧咬盏沿,久聚不散,这种现象名曰“咬盏”。反之,若汤花不能咬盏,而是很快散开,汤与盏相接的地方,会立即露出水痕,这就输定了。水痕出现的早晚,是茶汤评判优劣的依据。“斗试之法,以水痕先退者为负”。

明确了宋代的斗茶规则,我们就能明白,黑褐色的建盏,在斗茶的功能中,确实具备其他名窑无可比拟的优越性了。蔡襄《茶录》曰:“茶色白,宜黑盏,建安所造者绀黑,纹如兔毫,其坯微厚,最为要用。出他处者,或薄或色紫,皆不及也。其青白盏,斗试家自不用。”

宋代祝穆的《方舆胜览》中说:“茶色白,入黑盏,其痕易验。”黑釉茶盏与雪白的汤色,互相映衬,这种黑白分明的对比美,会让我们体悟到,建盏不只是在使用功能上符合斗茶的需要;在审美上,也符合宋代理学崇尚自然、追求朴实无华的最高美学标准。

明代朱元璋废了团茶,开始推行简明自然的瀹泡法,彻底颠覆了复杂的煎茶和点茶,人们喝茶可以更简单自在,再也不用去为衬托汤花的唐时绿、宋时白而绞尽脑汁了。明代文震亨在《长物志》里说:“吾朝所尚又不同,其烹试之法,亦与前人异。然简便异常,天趣悉备,可谓尽茶之真味矣。”

尤其是明清至今,六大茶类陆续开始粉墨登场,泡茶法更注重茶的香气、茶汤的色泽和清透度,所以白色的茶杯开始备受推崇。另外,从文献和出土资料中,我们能够看到,唐宋的茶盏胎体厚重,容易快速吸收茶汤的热量,从而影响到茶的香气表达,这也是景德镇的薄胎白瓷茶杯,在明代以后迅速受到茶人追捧的重要原因。

从唐代的青瓷益茶,到宋代的黑瓷益茶,发展到明代的白瓷益茶,我们能清楚地认识到,是随着制茶工艺和品茶方式的变化,为了彰显茶的不同层次的美,从根本上导致了茶具发展的巨大变革。

史学家连横在《茗谈》中写道:“茗必武夷,壶必孟臣,杯必若深,三者为品茶之要,非此不足自豪,且不足待客。”若深杯,最早见于康熙年间,后人对若深杯有如下总结:小、浅、薄、白。小则一啜而尽,浅则水不留底。色白如玉,用以衬托茶的颜色。

质薄如纸,以使其能起香。潮汕茶客以白地蓝花、底平口阔、杯底书“若深珍藏”的若深杯为珍贵,但已不易得。紫砂壶也是在明代以后,为适应茶的瀹泡技法出现的。自此,孟臣壶和若深杯,联袂形成了茶席画卷上的珠联璧合。

明代冯可宾《茶录》中说:“壶小则香不涣散,味不耽搁。”文震亨的《长物志》里,也特别提到:“壶以砂者为上,盖既不夺香,又无熟汤气。”而张谦德在《茶经》中说:“茶性狭,壶过大则香不聚,容一两升足矣。”

以上三位茶学大家的著述,都同时表达了好茶器具有“利汤扬香”的优点。也即是说,上佳紫砂壶的标准,应该具备器小幽雅,既不能吸附、影响茶的香气,也不能因自身的气息而影响了茶的香韵表达,最好能发挥出器物自身的特点和优势,去改善茶汤,准确展现出茶的优点来。以上这种对器物的鉴赏审美,应该成为我们在茶席上品物择器的首要标准。

作为合格的茶器,只有满足了实用和利茶的基本功能之后,才能谈到外观如玉、线条和比例等其他的审美。例如,一把黄花梨的椅子,如果设计成三条腿,坐着不稳定,或坐久了让人腰酸背痛;再如,一把紫砂壶,器型很美观,可是出水不通畅,或是化工泥料低温烧成的。

诸如此类的例子,还有很多很多,上述这些不能合乎器物的功能,类似的器物,即使外观和纹理再美,也是种病态的、不健康的美。在自然界中,我们看到的健康的美,十之八九是因为合乎生命功能而产生的。

玉器的文化和美学,始终贯穿着中国传统文化和陶瓷发展的始终。而茶器的外观美,表现为如玉、类玉、似玉,也就是说,茶器的釉色,要像玉一样温润,不能刺眼;胎体要像玉一样坚硬致密;叩击的声音,要像玉一样婉转动听。明代宋应星在《天工开物》里说:“陶成雅器,有素骨玉肌之象焉。”

清代朱琰的《陶说》记载:“坛盏色,以正白如玉为贵。”直到清末,学术界在研究瓷器的来龙去脉时,发现瓷器和玉器实为同宗同源之物。他们认为,在器具的发展上,先由陶器,铸造出周、汉铜器,由铜器琢磨出玉器,模仿玉器仿造出瓷器,它们之间周而复始地更迭循环着。这种发展规律的揭示,为瓷器严格遵循着崇玉的传统,以是否如玉、似玉、类玉作为茶器的美学标准,提供了充分的理论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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