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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漂黄河挑战极限:他的漂流之旅长达234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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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漂黄河挑战极限:他的漂流之旅长达234天!

一个叫闪米特的中国男人

一个人漂完了黄河全程

他有什么特质?

闪米特的奇幻漂流

本文首发于总第788期《中国新闻周刊》

《中国新闻周刊》记者|符遥

历时234天,漂流里程5490公里。在2015年,一个叫闪米特的中国男人一个人漂完了黄河全程,并一路在沿岸进行了包括宗教、水污染、土地沙漠化、教育、经济和疾病在内6个方面的调研,写下了30余万字的调研报告。这让他成为了2016年度《美国国家地理》全球10大探险家之一。他将与来自世界各地的另外9名探险家一起,角逐最终的“年度探险家”称号——他也是该评选开展12年来,第一个入围的中国人。

在过去一年,还有几位中国探险家进入《美国国家地理》的视野,其中一个是郭川,他被称为中国职业帆船运动的先锋,在不久前因驾驶帆船在夏威夷海域失踪而为全国所知;还有长跑者陈盆滨,他创下百日百个马拉松的纪录……《美国国家地理》却在这时选中了闪米特,这个此前几乎不为人知的探险者。

事实上,从横渡琼州海峡、渤海海峡到环渡海南岛,从穿越泰国至柬埔寨的海域到漂流珠江全程,闪米特已经一个人划着纯人力的独木舟漂流了5年,在无护航的情况下漂过了7000多公里的海洋和1.5万多公里的河流。世界首次独自漂流黄河,不过是这位中国海洋独木舟探险纪录的保持者完成的又一项新的纪录。

独漂黄河第一人

在闪米特之前,上一次大型的黄河漂流活动只有1987年的那次“黄河首漂”。那是长江漂流壮举后的第二年,在爱国主义情怀的感召下,数十位热血青年又一次自发地投身到了声势浩大的探险中。他们从黄河源头出发,历时4个多月,终于抵达了位于山东的黄河入海口。在这个过程中,共有7人不幸丧生。

28年后的2015年,41岁的闪米特将目光投向了这条沉寂已久的线路。他定在了5月1日出发,这是当年那支队伍出发的日子。在海拔4700米的巴颜喀拉山上,站在黄河的源头,他和妻子羚羊一起祭拜了当年在漂流中牺牲的勇士,然后,启程。

这是一次超越极限的挑战。被誉为中华民族母亲河的黄河流经9个省份,全长5464公里,总落差4500米,其纬度跨越之大、地形地貌之复杂、气候/生态之多样,列国内水系之最。沿途恶劣的自然环境、凶险的水情、长达上千公里的无人区……都将是闪米特必须面临的严峻考验——但这也正是他决定漂流黄河的原因之一。闪米特相信,凭借多年探险的经验和一流的独木舟漂流技术,自己可以克服重重困难,完成这件“没有人能单独完成的事”。

这也是一趟极为孤独的旅程。没有任何商业赞助,家中30万元的积蓄和网上众筹来的6.8万元是此行全部的经费。为了这次漂流,原本在世界500强公司做高管的羚羊辞掉了工作,成为了丈夫唯一的伙伴。一路上,闪米特在河上漂流,羚羊开着越野车前往下一站与他会合。车上备有6个睡袋、2顶帐篷、2条适用于不同水域的皮划艇、常备药品和1000块压缩饼干,是他们所有的后勤保障。

和当年轰轰烈烈的“首漂”不同,闪米特此行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关注。曾经被爱国主义激发的江河探险热早已淡去,探险慢慢变成了普通人眼中“有钱人玩的东西”。许多媒体对这样的活动已不再有兴趣,还有人根本不相信他能够活着完成。曾有电视台计划全程跟拍、报道,终因自然环境过差、拍摄难度巨大而被迫放弃。

“也没觉得特别凄凉,还是挺兴奋的。之前我很多的探险就是一个人,什么也没有就下(水)去了。”从开始探险的第一天起,闪米特就习惯了危险、艰苦和孤独。这些年,他见过太多和自己有同样漂流计划的人,他们总在等待一个成熟的时机,到头来却“因为没有多少媒体报道、资金也没有到位,甚至艇都没有买就放弃了”。但他不愿等。

闪米特本名李华灿,广东人,曾是一名外企工程师。“闪米特”一名取自6000多年前的古希伯来语,意指“善于攀山涉水”。作为古老的游牧民族,起源于两河流域的闪米特人足迹遍布亚洲、欧洲和非洲,可谓探险的鼻祖。他希望自己也能像他们一样,探索自然、发现未知的世界。

那个名叫李华灿的少年自幼对大千世界充满好奇和想象,对他而言,“成为闪米特”是个“自然而然”的过程。2003年,在经济发达、互联网高速发展的珠三角,户外运动日渐流行,每逢周末,他总会约上一些户外平台上的网友,一起登山、学习野外生存技能。朝九晚五的生活之外,一次次挑战自我、探索自然是他最大的乐趣。

2007年,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参加了一个独木舟厂家组织的推广活动,当他平生第一次坐进这种不到1米宽的“爱斯基摩单人筏”,一个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从山上到水上,你会发现整个世界都变大了。人类是陆地动物,但有了独木舟,你可以到达理论上不可能达到的地方,看到在岸上看不到的风景,这太酷了!”他当即掏出3000元钱,买下了人生中第一条独木舟。

彼时,独木舟在国内的户外圈也是小众运动,闪米特就上网搜集国外的资料自学。从近海开始练习,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他划得越来越远,玩得也越来越大,“就像有人吸烟觉得味道不够,就去抽雪茄。”他中了独木舟的瘾。从那时起,闪米特辞职去探险,漂流完回去重新找工作,攒够下一程的经费就又辞职出发,成为了他生活的常态。

2011年起,闪米特逐渐从团队协作漂流转向个人单独行动。从横渡琼州海峡、渤海海峡到环渡海南岛,从穿越泰国至柬埔寨的海域到漂流珠江全程,他经历过夜航翻船的险情,也曾与鲨鱼、鳄鱼相遇。每完成一次漂流,每遭遇一次挫折,都让他对下一次的探险有更大的动力。不知不觉中,他成为了中国海洋皮划艇漂流的第一人,累计7000余公里的海洋漂流里程,比第2名到第10名的漂流里程总和还要多。

然后,他来到了黄河的源头。

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

2015年6月25日,青海省,黄河唐乃亥—羊曲河段。

前一天晚上,闪米特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对方严肃地劝说他,放弃接下来一段的漂流——那是一位曾参与1987年首次黄河漂流的前辈,当年,他们的一个兄弟就死在了这里。自那之后,再没有人成功挑战过这一河段。

闪米特深知前辈的话并非危言耸听:这几乎是整条黄河最危险的河段,地形复杂,礁石众多,汹涌的水面下一个接一个地酝酿着强力的漩涡。两岸都是陡峭的悬崖,除了直升机,任何救援都无法抵达。一旦翻艇、落水,几乎必死无疑,尸体都无从找起。

第二天一早,他紧张到上了四次厕所,但还是下了水。一个人,一支桨,一条橡皮艇。

大自然很快就展现了它的威力。出发后不久,在河水隆隆的轰鸣声中,原本宽阔的河面突然收窄至几十米。还来不及反应,湍急的水流已经将橡皮艇拽进了峡谷,激流如水墙一般翻滚着压了过来。

“就像进了一个滚筒洗衣机。”借助着身体的重力平衡感,闪米特用桨拍打着浪花努力保持着平衡,而迅猛的激流仍一浪高过一浪。为了防止翻艇,他必须用尽全力不断调整橡皮艇,使艇头始终以90°的角度与激流正面迎击,但每一次,留给他的反应时间不过零点几秒。当艇头瞬间被浪花高高顶起,他也失去了控艇的能力,“感觉已经到了听天由命的那一刻……”

这是闪米特开始黄河漂流的第56天。他就这样漂过了那致命的20多公里。在人力已经不可为的时刻竟活了下来,他连连感叹是老天的眷顾。

从青藏高原出发,闪米特平均每天漂流8至10个小时,行程50公里左右,每到一站和羚羊会合后,上岸调整休息。由于许多峡谷地带完全没有路,也没有信号,他们有时几天都见不到面,只有相距几公里时,才能通过对讲机和对方取得联系。

一路上,他们要在荒无人烟的野外安营扎寨,帐篷外是野狼、藏獒此起彼伏的嚎叫声;遇到有水坝的河段,闪米特需要背着40多斤重的艇和装备,翻山越岭地走上几个小时才能绕过去;经过水葬场时,河上漂浮着的一具具腐烂发臭的尸体,他和他们贴身漂过,这几乎让他患上了恐水症……每一天他都要面对各种新的问题和挑战;每一天,孤独和恐惧都如影随形。

闪米特随身带有两个Go Pro摄像机,除了记录下漂流的活动和沿岸的风光,他也会不时地对着镜头解说,录下自己的体会。但因为拍摄时长有限,荒山野岭充电又十分困难,这样能说上话的时候并不多见。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安静地一桨、一桨不断向前划。

没有过探险经历的人很难想象,面对大山大水,一人一舟该是怎样的一种孤独,但对闪米特来说,除了适应孤独、享受孤独,他别无选择。每次漂流,他一定会带上茶叶和口琴,靠岸休息时,找来水源给自己泡上一杯茶,熟悉的味道是他安全感的来源。有时候漂至水流平缓、不需要太费力的河段,他也会掏出口琴吹上一曲,那是河上难得的风景。

但更多的时候,巨大的体力消耗常常让他进入一种麻木的状态,他甚至没有力气伸手按下Go Pro的开关。即便是这样,他也必须打起精神——当一个渺小的个体去挑战一条大河,一点小的失误都可能是致命的。

最危险的情况莫过于翻艇。那是在漂过唐乃亥-羊曲河段的1天后,前往下一站峨尔近柔森木的途中要经过野狐峡。那是黄河干流上最窄的峡谷,水流十分湍急。但考虑到后面还有100多公里的静水库区,中间没有机会换艇,为了尽快前行,闪米特决定冒一次险,乘着静水艇下了水。

与激流艇相比,静水艇的速度更快,但转向惯性大,很不灵活。进入峡谷后,尽管他已经拼尽全力操控,但疯狂的卷浪还是把艇掀翻了。此时,水温不到10度,人在水中超过15分钟,就会有生命危险;而水流时速已经达到了33公里/小时,他随时可能被急速的水流拍向岸边的岩壁——随着河道的一个左转,他已经感觉到,“水流像练就了吸星大法一般”,正在将他向左岸吸去。

如果有团队协作,一旦有人落水失温,队员间还有可能相互配合、出手相救,然而闪米特只有自己。一个动作的迟疑,就将失去活下去的一线生机。

千钧一发之际,他迅速潜入水中,从艇下钻到了艇的右侧,刚刚完成这个动作不到一秒,在一股激流的推动下,他就连人带艇地撞向了左岸的岩壁。正是因为有橡皮艇作缓冲,他才没有受伤。

在接下来一波接一波的激流中,闪米特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牢牢地拉住橡皮艇,直到水流将他冲出峡谷。平常训练时,他只需要3秒就可以从水中翻身上艇,但这一次,已经被冻僵、精疲力尽的他,从落水到重新爬回艇上,用了近10分钟。死里逃生后,他气喘吁吁地对着镜头说出的第一句话是:“野狐峡,很厉害,不过,这个换艇还是值得的。”

“事后我自己看我当时说的这段话,都没办法肯定我说的是真话。在那种环境下,这么说是对自己的一种鼓励和暗示,可能就是骗自己的一个谎话。” 闪米特对《中国新闻周刊》再次回想那段经历时,仍觉得不可思议。

那天,闪米特没能赶到原计划的露营点,好不容易赶在天黑前找到一处合适的露营地安营扎寨,外面又下起了大暴雨。听着外面狂风巨浪发出的轰鸣声,他才开始体会到“劫后余生”的滋味,后怕到不得不用拔腿毛的方法让自己保持冷静。

“常有人问我,这么危险,你不恐惧吗?虽然我对自己的经验和技术很有信心,但恐惧是必然的。”闪米特遇到过许许多多像这样危险的时刻,他从不讳言自己对死亡的恐惧,“长期的探险给我的经验是:不要多想。哪怕是恐惧,你去做,只要真正投入进去,恐惧就会消失。”

在知乎上,有个提问是:“你有过‘我要死了’的体验吗?”黄河漂流结束后,闪米特在这个问题下回忆了那段翻艇的经历,他在答案的最后一段写道:“很多人问我,遇到生命危险时,脑海中想得最多的是什么?他们期待的答案大多数是爱人的脸、对探险的后悔、对生活的感恩……其实,无论遇到多少次生命危险,我当时想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就是如何活下去。因为生死之外,别无大事。”

黄河边的中国

2014年3月,闪米特启程漂流珠江。但当他到达珠江源头时,竟发现到处都是垃圾,河上甚至漂着5头死猪。眼前的场景让他非常痛心,一路漂流之余,他开始在自己的微博上发文,呼吁人们关注珠江水的污染问题。他没想到的是,当地政府很快就通过微博对他进行了回复,表示已对103公里的河道进行了清理,并对沿岸企业违规排放的问题进行了调查。

本是无心之举,却得到了超出预期的收获,巨大的成就感让闪米特对漂流有了新的理解。漂完了污染严重、多处断流的珠江,他联想到了人口众多、重工业聚集的黄河沿岸:“如果单纯为了漂流,我可能会选择长江。但看到整个珠江的情况后,就会想到,黄河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决定漂流黄河后,闪米特和羚羊花了近一年的时间进行准备,除了技术相关的调研和训练,他们也开始搜集各种关于黄河的生态、人文类的资料、影片。这时,他们惊讶地发现,尽管被人们称为“母亲河”,国人对黄河的了解其实少之又之。所有能找到的资料中,最完整、详实的记录还属美国人比尔·波特撰写的《黄河之旅》和日本NHK电视台拍摄制作的纪录片《大黄河》。在国内,上世纪90年代,学者曹锦清曾在地方政府的帮助下对河南省内的黄河沿岸地区进行过为期两个多月的社会调查,出版了一本题为《黄河边的中国》的调查报告,而如今又是十几年过去,黄河变成了什么样子?岸边上的人们又有着怎样的故事?没有进一步的资料跟踪。

“我们希望通过这次漂流,成为最了解黄河的人。”这一次,闪米特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探险爱好者,他开始把漂流视为一个媒介,希望通过自己的镜头和文字,记录下黄河近代的变迁和黄河边的人们最真实的生活状态。为此,他和羚羊做了详细的计划,一半时间在水上漂流,一半时间在沿岸进行田野调查。每到一个城镇、乡村,他们都会四处走访,尽可能多地和当地人交谈,有时一待好几天;晚上回到几十块钱一宿的招待所,再把白天的见闻整理、记录下来,定期发到网上与网友们分享。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寺庙里年轻的喇嘛、采挖冬虫夏草的藏民、生活在少数民族聚集区的汉族商人、在岸边靠捞尸为生的老人……他记录下了这一个个生动有趣的故事。但与此同时,他们也不断被沉重的现实折磨着:工厂排出的污水从“保护环境,防治污染,造福子孙”的大标语旁源源不断地汇入河中,仅二三百米长的河岸上就有12堆垃圾;由于植被破坏严重,不断推进的沙漠使牧民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政府不得不将他们集体搬迁……

让人揪心的还有传染病。开始漂流后不久,闪米特和羚羊来到了青海某乡,那里是包虫病的高发地区。这是一种人畜共患的慢性寄生虫病,主要由动物传播。这种疾病并非不可治愈,但由于当地经济落后、资讯不发达、民众受教育程度较低,人们往往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等到病发总是为时已晚。当地政府也曾多次派医疗队下乡进行筛查、治疗,宣传相关的防疫知识,但始终收效甚微。

虽然之前就有所耳闻,实地了解到的情况还是让闪米特和羚羊感到非常震惊:许多当地人依然习惯喝生水,可当他们来到水井边查看时,发现那里早已被野狗的粪便污染,周围满是饮料瓶、拖鞋一类的垃圾;受到传统信仰的影响,人们不愿捕杀携带病毒的野狗,许多患者也不愿求助现代医疗手段;村民深陷巨大的恐慌之中,没有患病的人只寄希望于藿香正气水使他们远离疾病和死亡……

闪米特和羚羊把在那里的所见所闻写了下来,文章很快引发了网友们的关注,并提供线索让他们与青海大学附属医院的樊海宁教授取得了联系。樊海宁是肝胆胰外科的专家,曾多次率义诊团队到当地进行包虫病的筛查、治疗工作,而在这个过程中,身为医生感受到的“力所不能及”,也一直让他觉得十分无力。

有了专业人士的帮助,闪米特和羚羊对包虫病进行了更深入的调查研究,他们也开始思考,除了继续在网上讲述所见所闻,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后来,在闪米特夫妇的建议下,医疗队经过与活佛沟通,把临时医疗点设在了寺庙内,并请活佛在法会上宣讲包虫病的防治知识,很快就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他们还在网上征集漫画作者,希望将疫情防治宣传手册中枯燥难懂专业的讲解用漫画形式画出来,让更多孩子也能看懂。在之后的一次义诊中,当地医院成功对数百名患者进行了救治,并对其中26例重症患者实施了手术。

如今回想起来,羚羊说,身处疫情高发区,他们也很害怕,连洗脸都只敢用矿泉水,但当地人的处境让他们无法视而不见。“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善良、有责任感的那一面,只是平时不在那个环境中,没有触动到心里的那根弦。一旦触动了,真的没有办法置之不理,你过不了自己良心的那一关。”她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

用喜欢的方式过一生

2016年4月,闪米特和羚羊从珠海搬到了上海。在珠海时,他们住在中心区,如今,他们把家安在了一个离上海城区五六十公里远的小村子里——因为有朋友在这里开了一家皮划艇俱乐部,聚集着一大群同好;还因为这里周边有6个湖泊,方便闪米特进行日常训练。

从2015年5月1日到12月20日,他们用234天漂完了黄河全程,写下了30余万字的调研报告。虽然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但他们都觉得,这个过程本身就已经是最大的回报。

当初,为了支持丈夫探险,在人近中年的时候辞去原本优越的工作,羚羊一直很有压力。直到临行前,她都在为漂流结束后未知的生活感到忧心忡忡。然而,真正踏上旅程后,她突然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每天迎接你的都是不同的人、不同的风景、不同的事物,每天需要应付的事情已经塞满了你的脑子。怎样到达今天的终点、如果车坏了怎么处理、遇到不好沟通的人该怎样应付……完全是活在当下,没有工夫去考虑未来。当你一路走,一路这样去经历,你就发现,每天全新的生活已经把你的担心消解掉了。尽管前途还是未知,但当下的生活很充实。”

直到漂完全程回到家,羚羊才真正有精力去思考这一次的旅程究竟给她带来了什么。过去,她习惯了日复一日、按部就班的生活;工作、存钱、做投资,一切都像是在为将来、为退休做准备。但黄河之旅让她清楚地感知到:时间变慢了,她不再需要为明天的生活做准备了,因为她正在生活之中,每一天,她都活在当下。

从黄河回来后,闪米特成为了自由职业者,重新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为下一个探险计划努力积攒经费。工作之余,他继续在网上撰写文章,与网友们分享自己的探险故事。

在羚羊眼中,闪米特是个非常有勇气、也非常天真的人。“很多人觉得他能发现那么多的故事,是因为他走过那么多的地方,我觉得不是。”她告诉《中国新闻周刊》,闪米特是个天生敏感的人,哪怕在野外,一天也没见到几个人,他通过观察自然的景观,思索后都能写下几万字的感想。正因为那份敏感,也让他始终抱有某种弱势群体的视角,这才是他总能发现那么多故事的原因。“他总是习惯站在弱势群体的角度看问题,总能和他们找到共鸣。他觉得,最弱的群体才代表一个地方最主流的东西;怎样对待弱势群体,决定了一个地方的文明程度有多高。”

闪米特性格温和、腼腆,平时总戴着无框眼镜,乍一看上去,只有黝黑的皮肤能让人将他和荒野求生的探险家联系在一起。接受采访时,羚羊一直陪在闪米特身边,相比闪米特有时候的不善言辞,羚羊的思路极为清晰。

羚羊说,直到现在,自己也不能说完全地理解闪米特,理解他对于探险的那份热爱和执着,但她常常被他的勇气、天真和快乐,感染着、打动着。她觉得在闪米特的身上,有比普通人多太多的“自然属性”,她甚至半开玩笑说地说,那是“某种没有进化好的,动物身上才有的东西”——只要进入大自然,他就像变了一个人,那是城市生活中的他从没有过的光彩。

一块石头、一棵树、一处千百年形成的自然地貌,大自然的一点一滴都能让他获得由衷的喜悦。羚羊发现,“他是那种能享受自然之美的人。他真正能够欣赏,而且能真的沉浸进去”。 她乐于欣赏和发现丈夫的这点“与众不同”。“有时候我心想,你都一个礼拜没洗头了,有什么可乐呵的。可他看到那些东西的表情,真的是两眼放光,你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快乐,那种感受,也许我只有中彩票的时候才可能有吧。”羚羊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曾有记者问闪米特,整个黄河漂流的过程中,他最高兴的是什么时候?闪米特说,是在青藏高原和黄土高原交界的地方,当水流向黄土高原的那一刻,看到原本清澈的河水随着黄土的流入一下变得很浑浊,这种自然地貌带来的景观变化,让他觉得好开心。“为什么看到这个就那么开心?”“以前读书时课本里是这么说的,但当你亲自划着独木舟,亲眼看到,就觉得很震撼。”说这话时,他露出了有几分孩子气的笑容,一脸的认真。

2016年被闪米特定为“休息年”,这一年,他在菲律宾内海考取了开放水域高级潜水员资格,并成功登顶了世界第八高峰,海拔8163米的玛纳斯鲁峰。现在,他每天都要进行20公里的皮划艇训练,为2017年的环中国海岸线计划做准备。他和羚羊还计划着,之后有机会要再回到黄河沿岸进行回访,继续深入、完善他们的人文调研,为后来人了解黄河,提供一份更详实的记录。

探险多年,常有人问闪米特,他做这些事图什么,有什么意义?在他看来,他所追求的,其实和那些想当CEO、当数学家、当富豪的人没有区别,“热爱生命的人,对生命有紧迫感的人,都会不断地利用有可能做事的每一分每一秒,去努力地做好自己的事情。”

或许正如他曾在自己的探险文章中写到的那样:“人生,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意义呢?做你喜欢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不就是最好的人生吗?”★

第788期《中国新闻周刊》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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